“工作的價值并不取決于你的論文發(fā)表在哪個期刊上。”近日，面對《中國科學報》記者關于國內追捧頂刊風氣的提問，中國科學院院士、數學家席南華這樣說。

席南華院士指出，當前國內學術界在追求頂刊文章的過程中，忽視了科研工作的本質價值，在某些情況下，過于依賴這樣的學術指標，反而阻礙了科學研究的健康發(fā)展。這番話直擊當前我國科研評價體系的痛點，不僅是對學術異化的批判，更是對科研初心的呼喚。破除“唯頂刊論”，已成推動我國科技創(chuàng)新的當務之急。

一段時間以來，“頂刊崇拜”盛行，根源在于評價體系的簡單化與功利化。在職稱評定、項目申報、人才評選中，頂刊論文長期被奉為“硬通貨”，成為決定性指標。這種“以刊評文”的做法，看似客觀，實則背離科研本質?？蒲械膬r值在于原創(chuàng)性、突破性與知識邊界的拓展，而非期刊的“光環(huán)”所能決定。正如席南華院士所言，許多里程碑式的研究，都未在頂級期刊上發(fā)表。學術價值，從不依附于發(fā)表平臺。

然而，當頂刊成為唯一標準，科研人員便被迫迎合期刊偏好，追逐熱點、包裝形式，甚至滋生數據造假、論文工廠等亂象。公開報道顯示，有個別高校重金獎勵頂刊論文，也有青年學者因難產“頂刊”而陷入發(fā)展困境。這種“內卷”不僅消耗科研學者創(chuàng)造力，更使基礎研究、冷門學科和需長期探索的項目被邊緣化。

從更深層看，“唯頂刊論”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學術自信的不足與評價話語權旁落的風險。如過度推崇國際頂刊，實質上是將學術標準交予他人，削弱我國構建自主知識體系和話語體系的能力，也抑制本土期刊發(fā)展。

值得欣慰的是，改變正在發(fā)生。據《中國科學報》 報道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采納建議，修改了數學項目申請中強制要求標注“第一作者”“通訊作者”的相關規(guī)定，體現對學術規(guī)律的尊重。

習近平總書記強調，“創(chuàng)造有利于基礎研究的良好科研生態(tài)，建立健全科學評價體系、激勵機制”“堅決破除‘唯論文、唯職稱、唯學歷、唯獎項’”。2020年，教育部、科技部印發(fā)了《關于規(guī)范高等學校SCI論文相關指標使用 樹立正確評價導向的若干意見》，對破除論文“SCI至上”提出具體要求，推動評價回歸學術本質。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，建立以創(chuàng)新能力、質量、實效、貢獻為導向的人才評價體系。所有這些，都為推進相關領域改革提供了堅實支撐。

破除“唯頂刊論”需依靠制度與各方協同，改革方向是要建立“重實質、重貢獻、重長遠”的評價機制。全面落實“代表作評價制度”，以成果創(chuàng)新性、學術影響力為核心標準；強化同行評議，提升專業(yè)性與權威性，避免“外行評內行”；加大對基礎研究和自由探索的穩(wěn)定支持，減少短期考核，為“十年磨一劍”創(chuàng)造空間；扶持本土優(yōu)秀期刊，提升其學術影響力與話語權，構建自主、多樣、健康的學術生態(tài)。

席南華院士的“批評”，不是否定學術榮譽，而是捍衛(wèi)學術本質。追求和發(fā)表“頂刊論文”本身無可厚非，這是學術交流的重要途徑，而問題在于，絕不能將其作為唯一標準。真正的學術尊嚴，源于對真理的追求、對未知的探索、對社會的貢獻。有的數學家用十年攻克猜想，有的生物學家默默解析蛋白質結構，他們的價值不能僅由期刊的“影響因子”來定義。

破除“唯頂刊論”，是一場回歸科研本真的思想變革，也是一次優(yōu)化學術生態(tài)的系統工程，不僅需勇氣與智慧，更要頂層設計與基層實踐協同推進。唯有如此，我國科研才能擺脫“跟跑”思維，邁向自主創(chuàng)新的廣闊天地，為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筑牢根基。